“从1937年9月到1945年抗战胜利,民生公司就运送出川部队和壮丁270万人,武器弹药30余万吨。”刘重来介绍道,除了运送军队出川,民生公司也运送伤兵入川,仅1938年,便将前线退下的伤兵一万余人运往四川。
整个内迁期间,民生公司还安排专轮运送了多位抗日将领灵柩从宜昌回重庆:1937年12月,“民俭”轮运送23集团军第145师师长饶国华；1938年1月30日,“民勤”轮运送抱病率军出川抗日而病故武汉的川军主帅刘湘；1938年5月19日,“民俭”轮运送22集团军第125师师长王铭章；1940年5月27日,“民风”轮运送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
“在宜昌大撤退中,被川军爱国精神感染的,还有默默无闻的职员杜国祥。”据民生公司宜昌分公司经理郑新介绍,杜国祥本职工作是引领船舶航行的领航者,当地人称之为“领江”。
1940年6月12日,宜昌沦陷,日本军队扣留了宜昌港所有船只。其中,长江南岸有6艘国民政府的大货船,船上的数千吨枪支弹药等军用物资,眼看就要成为日军的战利品。
手无寸铁的船员,如何能摆脱全副武装的日军,并将6艘硕大的船舶开走?得知这一情况的杜国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当天深夜,借助月色掩护,他从岸边泅水到江南岸,冒死爬上“鸿大”轮,领头引航。
“在鸿大轮的带动下,其它五艘货船的船员们顿时精神振奋,他们纷纷启动船只,紧跟鸿大轮,浩浩荡荡驶离宜昌。这让还没有布防水上力量的日军猝不及防,‘三八大盖’的射程也够不着。六艘轮船汽笛长鸣,向日军讽刺性地‘集体告别’。”郑新介绍道,因为这一爱国壮举,杜国祥多次受到嘉奖。
“宜昌沦陷后,上游80里外的三斗坪代替了它的位置,成为前线与后方、军需与民用物资的转口地。那时仅秭归一个县,就有上万名背夫为几十里外的前线部队输送军粮,山路漫漫,披星戴月,年纪小的背二三十斤,年纪大的背百八十斤粮食,还有一些妇女也参与其中。在荆州到宜昌的长江水域上,有国民党的海军游击队,在江面上布水雷封锁线,日军的船队不敢继续朝上游行进。这都为内迁创造了难得的机会。”郑新说道。
死就死吧,绝不能走
民生公司的职工也正如卢作孚所言,人人“努力做一员战士”。长江在三峡段尤为艰险,如瞿塘峡口的滟滪堆,秋冬水枯时,它在江心显露出庐山真面目,长约30米,宽约20米,高约40米,好似一头巨兽矗立江心。此时,上水船会因水位太低,极易触礁。待夏季洪水暴发,一江怒水直奔滟滪堆,狂澜腾空而起,涡流千转百回。这时滟滪堆已大部分浸入水下,行船下水,如箭离弦,分厘之差,就会船翻人沉。1959年,为清理长江航道,当地用了7000斤炸药,才将其清除。
像滟滪堆一样艰险的水域,在三峡航道中有上百处。内迁的轮船除了要应对处处鬼门关的航道,还暴露在日机随时的空袭之下,他们用血汗和生命守护着这条大撤退的“生命通道”。
1941年8月底,“民贵”轮船主周海清率船由重庆开万县。船刚开到涪陵,情报来矣,三架敌机飞来!周海清立发命令,加足马力逃过涪陵,开到涪陵下韩家沱。开进了沱,船头直靠上沙滩,约十五分钟,船上所载士兵千余统统上岸,躲伏在玉米地中。隔了十多分钟,敌机在上空飞过,解除警报,兵士上船,再向前进。
等离万县只五里许,时在上午10时,瞥见岸上难民,扶老携幼,大哭小叫。船将到万县,周海清用望远镜望去,街上行人绝迹,就加足马力,开过万县市区,即听到飞机声炸弹声,见黑烟上冲,高入云际。
形势万分严重,领江曹伯祥吓得面如土色,三步并作两步奔走到周海清面前,大声说:“前面的船已炸,快开到岸边躲避!”
周海清回答说:“事已临头,不要慌张。岸边停泊,尽是石头……”正在谈话,又听到飞机声,急查河床图,知道北岸有猫儿沱,马上驶去,将船停泊。兵士下船,暂时躲避在玉米地里。轮上机器立即停火,以免冒烟,避去视线。将铁丝攀住大树根,前后绞牢,船身紧靠山壁。
周海清马上命令水手船员,全体动员大斫树枝、竹子。四川又多柏树,船身四面拿柏树枝吊起,全船再拿树枝竹子盖满。船顶上竖立柏树枝,好像从地上生长出来一般。周海清到山顶上拿望远镜眺望,连自己也辨不出这是一只轮船,真像是一座山坡,蔚然成林,由此躲过数次敌机轰炸。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不幸却降临在其他船只上。1941年8月22日,“民俗号”从巴东运送伤兵和旅客时,遭遇7架敌机的轰炸,船被炸沉,船员死亡70人,其他乘客死亡180人。民生员工在这次轰炸中的表现,更是惊心动魄、可歌可泣。在民生公司保存的《通、俗等轮被炸经过报告》中,管中窥豹,我们得以寻找到英雄之壮烈:
加油工人邱宝定在机舱值班工作时,弹片穿破腹部,流血不止,叫他赶快离去,他却回答:“死就死吧,绝不能走!”仍扪腹忍痛工作,毫无畏怯,竟与船舶共沉亡。船将倾倒,机舱人员尚望挽救,然机器已被炸停,可是全体值班人员均未离去,仍照常工作。加油杨培之,看炉水罗绍修等,均随同船舶被炸沉而英勇殉职。
水手长龙海云,当船将倾覆沉没时,仍屹立船头,继续工作。船长数次催其逃生,他却慨然回答:“船长不走,我怎能离去!”船又一次被炸时,龙海云腹部中弹牺牲。三引水王炳荣奉船长之命执舵被炸伤,船长改命徐鸿章执舵,叫王速离船逃生,但王仍坚守岗位不肯离去,后随船沉没殉职。
大副李晖汉,当船被炸沉时,他急赴驾驶室将航行日记簿、船舶证书及其他重要文件抱于怀中,忽一弹片飞来,削去嘴脸,即倒于血泊中牺牲。报务员陈志昌,当船被炸沉时,已不能再发电报,但仍保护着电报机而不离去,终被炸死殉职。
护航组长申志成,茶房唐泽民、袁文彬,当敌机临空投弹扫射时,乘客骚乱,他们却不顾个人安危,冒着枪弹,照样维持秩序,企图保持船身平稳,但敌机不断轰炸、扫射,弹如雨下,袁、申被炸惨死,唐被炸断其臂,昏倒于血泊中,英勇牺牲。船沉没后,幸存水手辜华山,仍不顾个人安危,急泅水至岸,抢推木划,在惊涛骇浪中救起伤兵和旅客数十人。其余未被炸死的船员均积极抢救浮于江上呼救之客人。
无名英雄岂能忘却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