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从惠水县到播潭村的路,是从山中间劈出来的,沿途的寨子和周围参差的枫树,一眼望去,仿佛挂在半山腰。暮春时节,农忙尚早,杨光成便提前忙起来。每日清晨,他便荷着镰刀出门,上山采集枫香树脂。采脂过程与割橡胶相似——但只有百年以上的枫树,才适合采割。树脂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工序处理后,用杨家祖传的“密法”熬制成枫香油,供染布之用。
枫香染被誉为“布依族不需要出土的文物”,是杨家祖传的手艺。作为蜡染的“孪生姐妹”,枫香染却小众得多,只在黔南布依族及少量苗族村寨里流传。蜡染用刀刻,枫香染用毛笔蘸枫香油作画,线条更流畅、细腻,花纹雅致古朴,近看如工笔画,远观似青花瓷。
枫香印染的图案,多取自黔南山谷之间自然盛开的花朵,以及寓意吉祥的凤凰。经过变形、夸张之后的花纹,既有自然图腾的寓意,也有了工笔画的美感。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把对于生活与美的理解和想象都染了进去。
本刊特约记者 余婷婷 贵州惠水县报道
【一】
沈从文让世人认识了边城凤凰,记住了湘西的苗族。杨光成也做着沈从文做过的事,一笔一画地,描绘着布依族的美好,出自于性灵的,有如旷野清新的风。不同的是,沈从文用的是文学,而杨光成是在布上作画。
杨光成的家,和他所做的枫香印染一样难寻。几经周折,我们终于在黔南州惠水县城的一隅碰面。穿过良条狭窄的小弄,再踏过一片杂芜的菜地,他才指着不远处一栋八十年代的居民楼说快到了,这其实只是惠水县文化馆借给他暂住的,同时也作为枫香印染技艺的传习所。他的家在雅水镇的播潭村,距县城尚有四十多公里的山路。
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浓郁的枫香味扑面而来,炉子上的火未熄,温着枫香油。一棵百年以上的枫树,一年只可以采两斤枫香油。杨光成的画笔搁在一旁,桌子上铺展着一幅未完成的百子图。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形瘦削,提笔画画的时候,颇有几分书生的意味。百子图画完尚需一周的时日,浸染又需五六天。时值冬日,气温低,枫香油易变硬变脆,出现裂痕,此时入染,花纹上便会产生“冰裂纹”,在追求完美的枫香印染匠人眼中,这属于“残缺”。
枫香印染可谓蜡染的“孪生姐妹”,同样属于防染技艺,较之蜡染却十分小众。蜡染用刀刻,枫香染用毛笔蘸枫香油作画,因而线条更流畅、细腻,花纹更雅致古朴,近看如工笔画,远观似青花瓷。
枫香染被誉为“布依族不需要出土的文物”,在惠水县是杨家祖传的手艺。其历史并不算长,只有近两百年,且始终伴随着一个“少”字:流传的地区少,只贵州布依族及少数的苗族村寨中可见,习艺的人也少,仅依靠杨氏父子相传,无文字记载。
杨光成的桌台上放着一支笔筒,里面横七竖八插着粗细不一的十来支毛笔。用枫香油在布上作画,道理和中国的国画、书法相通。握笔 、提笔 、运腕 、落笔或曲或直,皆十分讲究,关乎花鸟鱼虫是否生动优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