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写诸子百家,把各家综合起来写,通过写这些书,把先秦诸子百家的文献全看一遍。
大四做近代诗选,清朝光绪、宣统年间的诗人,是古典诗最后的回光返照。这些诗人在清朝末年,经历政治社会变动,他们怎样感受这个时代,怎样以诗歌回应。
先不说后面经年累月的深化研究,光看这四年,每年一个主题,读了很多书,基本上中国思想史、文化史的几大脉络基本掌握了。
就像古人说,散钱在地,需要绳子串起来。我这个方法强调通贯,不是随便漫流,是有线索的。找到一条线索,帮你把知识串起来,如果不是这样,读了东西也记不住。
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谈起为学之道,龚鹏程认为,更重要的是内在的热情。
近年来,因讲学和社会事务的需要,他常在各地辗转,大半时间在路上。有空在家时,龚先生的母亲忍不住发感慨:你太可怜了!太辛苦了!你在家一整天坐在那里看书,就这么忙吗?不能休息一下吗?
龚鹏程笑起来:“我能够有这个时间,坐在这里读书,就是最快乐的事了。我这不是工作,是在玩,在休息。这点我妈恐怕不能理解。”
精于武学,通览《四库全书》,龚鹏程的自我修养像中国古代精英。谈起这些经历,他没有“苦练”、“苦读”的忍耐,反而是咀嚼人生乐事。正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记:有的人做学问,像挖一口井,越挖越深;您的治学之路,通过一个又一个线索展开来,逐渐观察到传统文化“森林”的全貌。就像《周易》中说的,“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这就是国学的触类旁通吧?
龚:我所说的读书的要点,第一是要贯穿,第二是要展开。这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过程。
我小时候练拳,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练拳,主要目的是打架,我也打架,但是要打架就要了解怎么打,要系统地学。
通过打架,我同时懂得了“药”。古代的拳谱背后,都写着方子。比如铁砂掌,怎么练?要配点药,否则手会肿胀。什么药舒筋活血健骨,什么药去热去火,一开始我当然不是完全懂的,就跟几个练拳的一起讨论,让药方子变变,看看效果有什么不一样。因为练武,所以看了有关药的古书,有兴趣又好玩。
再比如练点穴,天天要看经络图,小穴很难点到,但人体几个大经络大穴,必须要弄清楚。练武的过程中,必须要学中医中药,渐渐有了兴趣。这个领域的书,不是另外花时间读的,就是练武的同时读了。
后来慢慢延伸发展,在台湾的医学院中医研究所教书时,他们让我讲中医,我就写了《道医论》。
记:据说,您还是台湾武侠文学会会长,曾和古龙、金庸论武侠。
龚:一个喜欢武术的人,对侠客故事有兴趣,当然要了解一下武侠文学。我作了武侠文学研究,还有侠义传统研究,写了《侠的精神文化史论》。
武侠文学中的侠义传统,原来出自古代盗匪,后来转变成女侠、剑侠的形象。这个“侠”跟帮派、黑社会、民团甚至后来的革命,都有关系,所以这些历史需要了解。另外少林、武当等门派,又和佛教、道教等宗教有关。在不同的朝代,练武的人抱拳的方式,都暗含着政治倾向的讯息,背后有很多文章。
从练拳出发,同时了解宗教、艺术、文学、中药以及社会组织。后来我的一些研究,在每个领域继续深化补充,每个领域都有专述,其实没什么难的。
记:您并不仅仅是把国学当作研究的对象,而是当作生活的方式,提升了生命的审美。这是不是读书之路最吸引人的地方?
龚:最重要的是对知识葆有热情。太多的人读书是为了应付从小学开始的各种考试,没有真正的热情。我是有内在的对知识的热情的。我看着这个书好玩,就一直沉浸在里面,我会追着书看。
比如《四库全书》,现存的版本我全看了,然后知道,每个版本的内容其实都不同。
乾隆皇帝建了七阁放书,由于历史和战争的原因,七部之中,存世只有三部半。我先是在台湾看了文渊阁《四库全书》。
有一年,在杭州过年,天下着大雪,我跑到文澜阁,看《四库全书》。然后又追到承德,找文津阁《四库全书》,藏书楼在,但是书没了。后来才知道,这个书搬到北京来了,又追到国家图书馆读完了这个版本。后来去了兰州,找到文溯阁《四库全书》。
三部半中所说的半部,就是杭州的文澜阁本。这半部的命运尤其坎坷。太平天国运动时,太平军攻打杭州,战火中文澜阁坍塌,书散失。在西溪一带躲避战乱的丁申、丁丙两兄弟,发现街上小贩所卖包裹食物的油纸,正是文澜阁本《四库全书》。他们发动家人,出重金搜集,收回了四分之一,民国期间后来又有两次修补,才使这一版本补抄全。
此前,学界对文澜阁本评价不高,因为经过补抄,不是原版。但是我阅读对比之后发现,这一版本的内容之丰富,甚至要超过别的版本。《四库全书》不是枯燥的文献,这部书本身的内涵,和它历尽劫难的故事,放到当时的社会生活中,都是非常有意思的。我是文澜阁《四库全书》的学术顾问,目前正打算出一本这方面研究的书。
传统“蒙学”“乡约”大有养分
9月12日,在山东博物馆的齐鲁大讲坛上,龚鹏程对比中西方教育传统,解析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教育的关系。
今天中西方教育体系的形成,均有其复杂的历史原因。与国内细分的学科不同,视线投向美国的斯坦福、康奈尔大学等主流高校,代表美国教育精神的是通识教育,或称博雅教育,希望培养学生通博的人文基础能力,以此来凝聚这个移民国家的文化共识,使之成为文化共同体。
“美国的通识教育,其实很像我们现在讲的国学。”
近年来,龚鹏程在大学任教之余,拿出很多精力,用于在各地创办书院,并倡导成立全国书院联盟。
记:您提到,中国传统的蒙学,有很多可取之处,能不能举例说明?
龚:很多人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拿我们的《新华字典》、现行小学课本,和古人启蒙的识字教材比较,你会发现天壤之别。《千字文》等识字教材,意向丰富,对幼儿的教育内容多种多样,我们现在教材反而差很多。
中国的蒙学,不仅仅只有背诵而已。我们的很多长辈,他们可能只上过一两年私塾。但是他这一两年私塾里所学到的东西,让他们后来进了大学教书,仍然受用。这一两年的私塾教育,建立的基础学习能力确实是非常好的。而这些基础能力,随着他们年龄、阅历的增长,会不断丰富。我觉得,当前面对传统文化,这部分还是需要大力挖掘的。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