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瞧了锄地,锄地是项技术活。庄稼人爱苗如子,草苗混生,锄草留苗,都是很讲究的,没有过硬的技术,不是锄不净草,就是锄草也锄了苗,甚至锄了苗留着草。
□田邦利
一楼小院中的核桃树已经长到三楼高,一根根枝条俏皮地探到我的窗前。每天早晨拉开窗帘,它们向我送上一张张笑脸；从春到夏,我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这天拉开窗帘,一张张笑脸上少了些稚嫩、多了些老成；仔细一看,它们的梢头都已封顶,停下了生长,开始了一年的总结。虽说还是炎夏,已经有了秋的信息。“秋不秋,六月二十头。”我拿过日历查看,今年“立秋”不前也不后,就在农历的六月二十。放下日历,想起家乡的一句农谚:“立秋挂锄头。”
锄地是农民必做的功课。在我的家乡,锄地叫耪地。农家孩子从不大就开始学耪地,小胳膊揽不过两个垄眼就耪一个垄眼,不会“倒锄”,就耪一步扛起锄头走一步,或是玩“倒拉钩”。几个人在一块闲聊,彼此之间问到职业:“干啥的?”被问者若是农民,会答:“耪大地的。”
别小瞧了锄地,锄地是项技术活。庄稼人爱苗如子,草苗混生,锄草留苗,都是很讲究的,没有过硬的技术,不是锄不净草,就是锄草也锄了苗,甚至锄了苗留着草。我的父亲在世时锄一手好地,旋锄过空(锄垄眼里禾苗与禾苗之间的空)、锄尖剔草(剔去与禾苗紧挨着的草),就像理发师拿着剃刀给顾客修眉挖耳,做得恰到好处；银锄过后,草蔫伏地,闪出两垄青苗。
俗话说,紧性的庄稼,磨性的买卖。锄地是紧中之紧。花生要“紧三遍”:出土全苗后锄第一遍,麦收前后锄第二遍,入伏之前锄第三遍；不紧不行,待到花生的果针下扎入土后就不能锄了。夏豆子、夏玉米、夏地瓜什么的更是要紧忙地锄,不然,伏雨一来,疯长的野草三五天就能把小苗子给吃了。锄地灭荒保收增产,锄地松土也能提高粮食品质,“高粱扛了枪,一锄一成粮”。
锄地是又苦又累的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民锄地,从春到秋。“立了秋的草,棒打就倒”,“立秋十八天,寸草结秀”。立了秋,草于庄稼已无大碍。
酷热难当中,人们对“立秋”有些盼望,盼望立秋后的一丝清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对“立秋”的盼望自是多了一层——“立秋挂锄头”,可以歇歇了。
字斟句酌,正修改着稿子,老伴凑了过来,问:“又捣鼓了一篇啥?”我指了指显示屏:“《立秋挂锄头》。”她看也没看一眼,只听题目就扭头甩下一句:“现在谁还耪地?都打除草剂了；打上除草剂,真像早先神话里说的那样,‘草死苗活地发暄’。”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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