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小梁9点上班,晚上加完班,已经错过了814路末班车,只能坐黑车回来。“真心疼,我只能帮她这么多了,也帮不了别的。”老梁说。每天早上6点,他就起床出门排队。
814路的终点站北京国贸,是通往河北燕郊的交通枢纽。但这并不是小梁的目的地,她还要再挤18分钟的一号线地铁。有一次,老梁去北京办事,和女儿一起走。公交车在国贸桥下停稳后,小梁说了句:“爸我先走了啊”,就朝地铁站跑。老梁一路追,使劲追,追到地下通道入口时还能看见个背影,但等他走下楼梯,女儿已经没影儿了。
“这‘跑班族’跑得可真够快啊!”他说着笑了起来。
张红英笑不出来。这些地铁里“拿着东西一边吃一边跑”的年轻人,她“看着就揪心”。“在北京打拼实在不容易。你看我姑娘,昨天到家都10点半了,也没吃饭,喝点水,喝点牛奶,就睡了。他们中午就休息一个小时,我让她带饭,就不用下去跑,还能休息一会儿。她不爱吃肉,我早上炒个菠菜鸡蛋,西葫芦,这配色多好啊,有黄有绿的。”她对自己的作品挺满意。
不跟父母在一起时,也很独立、强势,但跟父母在一起,就会不自然地有撒娇的感觉
燕郊的早高峰在6点半就到来了。红色摩的穿梭在街道上,几辆浅绿色的公交车堵在十字路口。黑车司机和早点摊儿的小贩一起霸占了最外面的车道,前者大声嚷嚷着“国贸国贸啦,十块十块,上车就走”,后者踮着脚把刚出炉的热煎饼举到公交车窗口。
节省排队时间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插队是这里的大忌。“傻逼!排队!”队伍里不时爆出一声怒吼,还曾有“火爆脾气”的东北邻居把插队者揪出来,摁在地上打到鼻子出血。司机看见也不吭声,打完了,人都坐稳再开车。
张红英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吗,姑娘眼看就要上班,时间就要误了”。她和几个排队的父母提议,别光给自己的孩子排队,顺便也维持一下秩序,不然谁都别想走。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志愿者”红袖箍,套在左胳膊上开始指挥,“一个跟一个,不要挤啊排队啊,还有座呢……好啦,司机师傅关门走啦。”
红袖箍是在北京国贸公交车站排队时别人给的。有一次,张红英想看看女儿回家时排队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我去北京玩啊,顺便去给你排个队。”她跟女儿说。下午5点半,张红英到达国贸桥下的814路公交车站,1小时40分钟后才排到最前面。她一边等女儿下班,一边帮忙维持秩序。
“你是志愿者?”站台上的“黄坎肩”问,还给了她一个红袖箍。
“算是吧,我在燕郊管着呢。”她笑笑说。
女儿孙梦起初并不希望母亲去排队,她说自己早起半小时就行了。“不行!”张红英坚决反对,“早起半个小时就睡不好,睡不好没法上班。我也习惯了,早起一会儿没事。再说,我白天还可以睡觉,你白天不能睡觉啊,我又不上班,就给你排着吧,你太辛苦了。”
反抗失败,孙梦只能给母亲多买些护膝和厚底的鞋子,保护她经常疼痛的膝盖。但是遇到下雨下雪或者母亲身体不舒服时,她会提前“警告”母亲:“你要是再去的话,以后我就一直不用你去排队了。”
张红英答应了。可第二天早上,如果不是真的病得起不来,她还是偷偷出门去。
“哪一个当妈的不心疼孩子啊!”62岁的山东人明阿姨站在队伍中苦笑着。她帮在商场工作的女儿排队,“小是不小了,20多岁了,但当妈的不放心啊。你想,要是没座,到那儿站一天多累啊。有时孩子来了,他们还不让进,说我们没排队,排的不是这个队。”她撇撇嘴说。
张红英和女儿也受过委屈。那天,孙梦像往常一样,挤进队伍,站在张红英前面。可后面的小伙子不干了。
“你为什么站我前边?”小伙子的声音很不客气。
“我妈帮我排队了。”孙梦回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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