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玲说:“妈妈对我们的爱,就像空气一样,你会经常忽略它,因为你一生下来它就已经在那了,但是只有失去它的时候才会明白那种难过与遗憾。”
21年前,当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我面前突因脑溢血发病,那一刻,因高位截瘫无法行走的我,还在床上哄逗我刚刚一岁多的孩子,望着放置在远处的轮椅,情急之下,我歇斯底里地哭喊呼救,当哥哥慌忙赶来把母亲送往医院,听着救护车远去的鸣笛声,我那种无助与恐慌,正像悲痛欲绝守在母亲病床边的贾晓玲。我母亲从发病那一刻,就再没醒过来,当晚夜幕初垂之时,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外婆共生了七个孩子,可四个都相继夭折了,最后就剩下舅舅、妈妈和小姨。正如那句俚语所言:“靠老大,疼老三,最不待见是老二。”出身于大户人家的外婆,下嫁给家徒四壁的外公,贫寒的家境她只供舅舅和小姨去读书,妈妈则从小被外婆严加管教,还够不着锅台的年纪,站在小板凳上就开始刷锅洗碗,经常是外婆在门外与四邻说笑,幼小的妈妈就蒸好了比自己高几头的一大笼馒头。大冬天外婆坐月子,不到十岁的妈妈,端着一大盆衣服与尿布去村头的涝池,敲开冰窟窿一件件去洗,数九寒天,有次一脚滑进冰水中,还坚持到洗完才回家,从此她腿上落下了关节炎。
在影院观看《你好,李焕英》,最扎痛我心的一句话就是“打我有记忆起,妈妈就是个中年妇女的样子,所以我总忘记,妈妈曾经也是个花季少女。”在老家墙上的相框里,曾看到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她与穿警服清俊帅气的爸爸站在一起,两条粗长的麻花辫,穿着碎花上衣,娇小玲珑、秀气清纯,那嫣然一笑不由得让我想起《诗经》中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难怪有人夸奖我们四姐妹是“四朵金花”时,外婆撇撇嘴说,哪一个都不及她妈妈年轻时好看。可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总是穿着一身土布粗衣,齐耳短发拢于耳后,别着两个黑色卡子,不是忙于灶台就是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我们纳鞋底、缝衣服,永远有做不完的家务活……
负亲有愧的我,最深的伤痛就是爸爸去世后,我们寡母孤女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我17岁花季年龄遭遇飞来横祸,脊髓损伤导致高位截瘫,23岁那年,爸爸又因心肌梗塞骤然离世。那时,说自己不识字是“睁眼瞎”的妈妈,却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她毅然给我交了西北政法学院律师专科的学费,从此,陪我走上了漫长的自学之路。地区残联邀请我参加残疾人代表大会,当时已患了重度冠心病、腿上又有多处骨刺的妈妈,每次看到她艰难地一颠一跛推着轮椅上的我,与会者无不为之感动,听妈妈讲述我们的家庭变故,很多人为之落泪,一位新闻记者感慨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忆起妈妈,伤痛就在心间弥漫,往事也历历如昨。童年惧怕黑暗的我,一到夜晚就像个小尾巴,攥着妈妈的衣角寸步不离;刚刚受伤时,双腿动弹不得内心绝望至崩溃,妈妈默不作声把我揽在怀里,任由我恸哭濡湿她的衣衫;爸爸去世的那段至暗时期,妈妈强打精神轮椅推着我转至钟楼,买我最爱吃的糖炒栗子,行至商城,又为我添置了一件粉色风衣,那是我今生穿过的最漂亮、也最让我望之泣哭的思母之物。
这就是我的“李焕英”,她活得就像一簇火苗,一生都在温暖和照亮家人,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李仙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