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柳萍 秦承娇
正如人有生老病死，企业也有立破兴衰。位于东平县接山镇的山东德广工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德广工贸”)，本是一家被宣判“死刑”的造纸企业，然而，在地方法院、政府和破产管理人接力“救治”下，这家企业在这个春天终于活了过来——
小叉车繁忙穿梭院中，将原料纸浆送入生产车间，两台改造升级的造纸设备全速运转，宽约3米的生活用纸原纸源源不断走下生产线，随后被打包装上长途运输车，发往青岛、潍坊、淄博等地，经过二次加工之后出口至海外。
这是5月10日记者在德广工贸看到的生产场景。只有曾经见识过它寥落的人，才知道这片厂区今天的模样多么来之不易。
“由于盲目扩大生产规模造成资金链断裂，公司于2019年彻底停产。当时，公司背负2个多亿的债务，但是破产清算快速变现值仅1039.39万元，评估资产负债率为336.92%。”东平县人民法院工作人员介绍，因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明显缺乏清偿能力，债权人于2020年11月5日向东平县人民法院提出对山东德广工贸有限公司进行破产清算的申请。
随后，东平县人民法院启动破产清算程序，并依照程序指定山东东岳联合会计师事务所担任企业破产管理人，在法院的指挥和监督之下全面接管破产财产并负责对其进行保管、清理、估价、处理和分配。
“我们在履行清算职责时，发现债务人虽然严重资不抵债，但是它拥有完整的纸张生产资质，一旦破产清算，宝贵的纸张生产资质也将随之消失。”执行清算事务的山东东岳联合会计师事务所负责人张峰和团队成员在认真分析研判后，认为债务人若破产清算将是一种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因此，2022年3月17日，破产管理人及时向法院申请破产重整。
自此，一场小微企业的“复活接力赛”正式拉开帷幕。
“破产重整并不是破产，破产清算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破产。”泰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相关负责人表示，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发现债务人的大量破产一定程度上既损害债权人的利益，也损害社会利益。因此，我国新破产法从尽力挽救市场主体的角度出发，科学地设置了破产重整制度。
“由破产清算转破产重整，我们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各方都在摸索学习中打‘配合战’。”东平县人民法院工作人员回忆，经过反复研讨，最终确定积极尝试在破产清算中植入预重整前置机制，“如果发现重整成功的几率较低，可以继续选择破产清算程序，给企业留有较大的回旋余地。”
破产重整中十分重要的一环是及时启动重整投资人招募程序。破产管理人在植入预重整机制的基础上，公开招募重整投资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重整投资人进行了严格审核，一方面要有纸张生产管理经验，另一方面资金确保真实充足，确保真正实现企业重生。
招募公告发布后，破产管理人多渠道联系，共与6名意向投资人进行了交流谈判。最终，泰安市永强商贸有限公司成为首要选择，负责人姜强上世纪90年代从原泰安造纸厂离职后下海经商，符合设想中的重整投资人条件。
“一旦重整成功，最直接的好处便是保住了110多名职工的岗位，这对维护社会稳定具有重要意义。”企业所在地接山镇相关负责人说。镇政府积极配合东平县人民法院和清算组做好企业资产的清算、企业重整计划的制定等工作，“府院联动”，各级各部门通力协作，就如何最大程度维护职工合法权益、保证社会稳定等工作商讨对策。
泰安市永强商贸有限公司出资1350万元，获得了重整后债务人100%的股权，全额清偿职工工资、社保等职工债权，全额清偿所欠税款，按比例清偿普通债权人债务，至此，历时三个月，债务人于2022年6月完成破产重整。
“如果把德广工贸比作重症患者，完成破产重整相当于企业走出了ICU，后续还有相当长的治疗恢复期。”山东德广工贸有限公司新的投资人姜强从接下企业那一刻，便与爱人吃住在了厂区，“好在，这条拓荒路上，有地方政府、县法院、破产管理人与企业陪跑助力，让我们走得更稳。”
东平县人民法院和接山镇政府深入推行企业“服务专员”制度，当好企业“店小二”，帮助德广工贸解决在破产重整后遇到的问题，在设备手续办理、厂房维修、信用恢复、用工招工、协调与驻地村的关系等方面提供全方位服务，帮助企业顺利开工生产。
德广工贸顺利实现破产清算转破产重整并顺利复工复产，案件因其创新性和典型意义，成功入选当年山东法院十大典型案例，为山东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有力借鉴。山东高院评价其典型意义为：“以先公开招募引入第三方投资人，后审查重整可行性报告，最后裁定批准债务人重整计划草案的方式，实现企业‘腾笼换鸟’、盘活闲置资源，充分体现了‘尽可能多兼并重组，少破产清算’的要求。”
在企业“救死扶伤”的队伍里，由地方法院、政府和破产管理人组成的企业“医疗队”，犹如与“死神”赛跑的医生，帮扶确无生还可能的企业“体面”退市，或整合各方资源，让有一线生机的企业起死回生。泰安市中级人民法院负责人介绍，全市法院紧紧围绕营造一流法治化营商环境目标，不断完善破产审判工作机制，畅通危困企业退出、重生渠道，为新型工业化强市建设提供有力司法服务。2023年全市法院共审结破产案件40件，盘活资产30亿余元，释放土地2073亩，安置职工3369人，促进企业优胜劣汰、推动市场要素高效配置。
“投入资金改造锅炉，新上30万的污水处理系统，对园区不动产进行确权，升级改造了生产设备，完成工人招工培训，陆续解除各家银行不良征信记录……”姜强盘点着从满目荒芜到机器轰鸣的变化，既深怀感慨又满怀希望，“目前，两台机器全部达产，预计全年生活用纸原纸产量将突破2万吨，实现销售额1.5亿元，利润1000万元，利税150万元。下一步，我们计划新上擦手纸、厨房用纸的生产设备，生产市场畅销和附加值高的产品，计划年产达到5万吨。”
厂外，无边的小麦正拔节生长。置身希望的田野，涅磐重生后的德广经贸，历经风吹雨打，在浩荡春风中破土重生，铿锵前行。 |
